(MATHENY)马塞尼家庭特快
在欧洲与我们六个
年幼的孩子在火车上。
(前往宣教工场——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本来想以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东方快车谋杀案》来做这一章的标题,但我的问题不是“是谁做的?”而是“我为什么要做?”(乘坐列车)。有时属灵的真理在生活的道路上更容易学习。1991年4月29日,我们离开华盛顿州的西雅图,同年的5月6日,我们过了罗马尼亚的边界。除了换乘过两架飞机之外,我们还在七天之内做了五次火车,最主要的一次是从巴黎乘坐东方快车到匈牙利的布达佩斯。
目的地是我们的宣教工场!这不是一次调查之旅,不是去那里了解情况,看看这是不是主的呼召。我知道主想要我们去罗马尼亚,所以我们就去了。我说“我们”,是因为有我的妻子,我们的几个孩子和我自己。我们有六个孩子:本最大有11岁、菲利普9岁、伯特安7岁、露丝5岁、撒拉2岁半,还有6个星期的迦勒。圣经说:“箭[儿女]袋充满的人便为有福。”(诗 127:5)。但我的妻子喜欢回应说:“是的,亲爱的,有福的是那男子!”
我们从华盛顿州的西雅图塔科马国际机场出发,飞到了纽约的约翰•F•肯尼迪国际机场,然后到了葡萄牙的里斯本。我们之所以没有直接飞到罗马尼亚是因为旅行社说我们如果乘火车将可以省下一千多美元。她还告诉我们这样我们也可以沿途游览一下欧洲。听起来到如马德里或巴黎这样的城市好像很有趣,但是我们所看到的只是火车站里面的情况。带着21件行李和六个小孩乘坐火车并没有什么乐趣可言!我们不管去到哪里,我都担心孩子们好不好走丢了。我们在离开美国的六周之前,南茜也刚刚才进行破腹产生下了我们最小的一个孩子,迦勒。
当我们的航班在葡萄牙里斯本落地之后,我们需要找一个房间,因为我们乘坐第一趟火车离开之前还有好几个小时。在酒店里,酒店的人给我们看了一间价格昂贵且只有一室让我们所有八个人都要住在里面的房间。在我开始抱怨价格的时候,老板给我看了一个稍小的房间,有五个床垫放在地上,但是价格也只是少了一点点。我相信这个房间肯定是用来给那些愚蠢的游客进行对比,让他们以为选择贵一点的房间就是捡到便宜一样。所以,我们付了那间贵一点的房间。至少它有一个卫生间,我们努力想睡一下,旅途和时差都使我们非常疲倦。当天晚上,我们找了两辆计程车(搬运21件行李也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前往火车站去确认车票。
正是这个时候我开始遇上了语言的问题。我以为我总是可以找到像酒店里面那样会说英语的人;如果没有的话,我想自己只要声音大一点,速度慢一点就可以了。当然,这并不起作用。但是每次有人和我用外语说话的时候我都会自然地这样做。从此以后,我们就做了很多诸如猜猜画画和哑剧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在火车上。幸运的是,洗手间的词在大多数国家与我们的字都是类似的,这对我们是很大的帮助。因为有六个孩子,你总是需要去找一个。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上了火车。但是你必须要先去火车站拿同一趟列车的所有车票,特别是在列车繁忙和需要八张车票的情况下。那我去的并不算早。这就意味着第一天晚上我的孩子们不得不分布在列车的不同车厢里。真的!我向一些人发出恳求才使三个孩子呆在一个隔间,而让我的妻子和较小的孩子在旁边的隔间。这些隔间一般是六个或八个座位。头顶上还有行李架。第一天晚上我没有办法弄到离家人更近的位置,我睡在了我们放在走廊的行李上面,也防止行李被人偷走。有人说我“很幸运”,列出乘务员让我这样做,因为火车走廊是很窄的。其实,我还是有一个很好的态度,因为这时我对于前往宣教工场还是充满热血的。
第二天上午,我们到了马德里。我拿到的是头等车厢的票,但是不管我去到哪里,都需要登记、订座,我也解释过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马德里的主要火车枢纽里,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了排错队上面。在我终于拿到座位票时,几乎就刚刚只剩下一点时间去赶下一班列车了。我记得,那趟列车离我们先前的列车要走过21个铁轨。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我们最大的孩子本帮我拿了一些行李,菲利普帮助他的妹妹,而南茜负责更小的孩子。我们为了拿行李也不得不来回跑了好几趟。一旦排队上车,我又开始问是不是正确的列车。我不想坐错火车,就像我先前拿票时排错队一样。我问的第一个人一点英语都不会,不过看过票之后他给我指了一下是哪一列;另外一个知道一点英语也指给我看。这样,我觉得可靠一点了,然后带上我们一家人连同行李一同上了车。这列火车的车厢内是敞开的,没有单独的隔间,有60多个座位。我将家人安置在其中的一些座位上,为我们能够及时上车长舒了一口气。出于某些原因,我觉得自己应该再问一次我们坐的车对不对。所以,我就大声喊道:“这里有人会说英语吗?”
“我会”一名坐在走廊对面的男子说。
“噢,太好了!”我说。接着把我们的车票给他看,并问他说:“这列车到巴黎,是吧?”
“不,不到。”他说。
“是,是到巴黎!”我说。
“不,不到。”他再次告诉我说。
“嘿,那其他人告诉我这列车要去巴黎。”
“很抱歉,但是这列火车确实不去巴黎。”他坚持说。
“那,哪列去呢?”我问道。
他向列车的前面指过去,说:“那列去。”
我被他指的方向弄混乱了,就对他说:“那列车就是这一列啊!” 他指着列车的前部,难道这不是同一列车吗?我搞不懂他的意思。
“过来!”他说。我跟他去到了外面。他指着我们所登上的列车,说:“确实这辆列车是去巴黎,但是你们坐的这节车厢不去!”然后,他说:“你看,他们正在把你坐的车厢从列车上解下来,你只有一分钟时间把自己的家人和行李搬到旁边的那节车厢了”。
“麻烦!”不知怎的我们还是做到了,行李和所有人,我们一家人挤在一个小小的隔间里,里面有八个座位,还有两个人,我不得不把我们的一些行李放到了走廊上。我们的这趟欧洲之“旅”周折浪费不少。我们出马德里几英里之后,南茜朝我斜靠过来,说:“下一次,我们坐飞机吧。”我告诉她:“好,我也一直在思考同样的事情,只是什么都不想说。”
旅途中唯一叫我记住的是看到一些小城镇,使我想起了墨西哥,其中的一个车站甚至看上去就像的某个西部牛仔电影的场景。西班牙的那个地区完全不是我印象中欧洲的样子。前往巴黎的途中我们还在火车上过了一夜。我们行程中乘坐列车时都没有床可以睡觉(或者我们都睡不起)。一路我们都是坐在座位上。“有趣!”
第二天早上,我们来到了巴黎,在火车站为我们的下一辆列车——东方快车,等了很长时间。我们在水泥地板上差不多坐了六个小时。我无法找到什么酒店可以使我把家人都安置在一个房间,两个房间价格又太贵。回过头来看,我就是太过吝啬我们的钱,即使价格太贵也应该付钱去住的。那天下午稍晚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酒店可以让我把全家人都安置在一个房间里,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尽量都睡了一会儿。至少我们可以冲冲澡。
东方快车是我们行程中最长的一程,带我们穿越了四个国家。那天晚上火车离站之后,我设法使我的家人都在一个隔间里面,没有其他人,当然还有我们的行李。因为我们早早地就来到了火车站,所以我可以去订好我们的位置,但是好位置也只是持续到那天晚上我们到达德国的时候,虽然有人告诉我在那时列车是不可能很拥挤的。我们坐在相对的座位中间的通道上,上面放行李,也尽量腾出空间来可以睡觉,放难闻的纸尿裤和其他的东西。南茜的帮宝适也已经用完了,所以不得不用尿布,用过之后在列车的厕所里洗干净,挂在我们隔间的外面,晾干。这虽然不是万豪大酒店,但至少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我们根本没有睡多久就醒了。列车到了德国的某个地方,约凌晨1:30。门开了,有光照进来,一对老年夫妇站在那儿盯着我们。然后听到了几个你永远都不想听到的字。“这几个座位是我们的!”那位女士用蹩脚的英语大声地说。
我抹去眼中的睡意,看了她几秒钟,单脚跪站起来。“嗯,我们这么多人和这些行李,人太挤了;要不你们去找找其他地方吧。”我建议道。当然,我不想把家人弄醒,也不想搬行李。这时她开始吼了起来,非常大声地对她的丈夫说:“去找列车长!”去找列车长!去找列车长!”我说:“夫人,好吧!我们搬。”
她感到吃惊,她的嗓门使我很生气,当然也把我唤醒了。我摇摇晃晃地走过行李,出了隔间,到了走廊上。我想也许我可以找到一个空的隔间,她也会感到满意。让人惊讶的是我们旁边的隔间恰好完全是空的。
“嗯,你们好。旁边的隔间是空的。”我说。
她又开始吼叫起来:“去找列车长!”她就像念咒一样地不断重复着。
我也大声地吼了回去:“好了,夫人,我们不在这里了!”
我很抱歉,但她真的让我很生气!我们年纪最小的两个孩子哭了起来,我努力将家人和行李挪出来,在大半夜的时候。在做这些的时候,我做了一个简短的祷告:“主啊,对这些事情,你怎么想?”猜猜看我想起了什么经文?“将列车上大嗓门的人扔出去的有福了。”不,实际上上帝赐给我的经文是:“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所以我说:“好吧”。我转过身,心想:‘我在列车上能够怎么运用这节经文呢?’这对年老的夫妇有两个小随身携带的包,和两个像军用的筒状行李。这对夫妇两个人都是65岁或以上的人了,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把筒状行李的包举到头上发到该放的行李架上。他们也不能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座位中间(我们已经塞满了),因为他们的脚可能就没有地方放了,因为可能还有其他人来这个隔间。
不管怎样,我跨了过去,拿起她的行李包。她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她扇打我的手,说:“将你的手从这些包上拿开,它们是我们的。”她就伸手将包拉了回去。 我说:“嘿,我不是要偷。 我在帮你把它们放在架子上。”她说:“什么?”她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想向她解释,我弯下腰,拿起包,走进隔间里,努力将其举过头顶,放在架子上。包很重,这些包里面肯定有书。我想:“有我在这里,他们真的很幸运。”
接着,我再次走到走廊上,弯腰去拿另外一个包,她将自己的两只手都放在上面,然后说,“不,这个不能拿。”
我站起身来,看着她,说:“嘿,我不是偷东西!”
她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吗?”我说。
“我知道!”她回答说。
“那为什么呢。”
“你这样做,不对啊。”她很靦腆地说。
“不对吗?”我说。
“不,不对。”
他们两个人脸上都呈现出愧疚的表情。我不禁笑了起来,现在我感到高兴 ,因为他们感到不舒服。我说:“不,我想做。”于是,拿起另外一个包,然后将它放到了架子上。我揉了揉两个小手袋把他们弄的更小一些,然后放在靠窗,这对夫妇一会儿要坐的位置上。然后我说:“如果你们需要什么东西的话,我们就在旁边。只要轻轻地敲敲墙,我就过来,可以帮助你们。”这时他们真的感到不舒服了,他们两个人都向我挥挥手,示意让我走开。我说:“真的,如果我可以帮你们什么的话,我真的很乐意。”
“好、好,走吧!”她说。说着就把我推开了。 在此期间,她的丈夫都没有说话。其实,是因为他不会说英语。我就到了旁边的隔间,告诉南茜发生的这些事情,以及我为什么非常喜乐。但她说:“我对他们还是很生气!”她在试着哄小的孩子们睡觉。你一定不会相信后来所发生的事情。
还是那天晚上,四个小时之后,大概5:30的时候,我们“新”隔间的门又开了,又有光照进来,又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他们又说了相同的话:“这几个座位是我们的!” 我跪着站起来,盯着他们,心想:“这些人真的不能和他们讲道理。” 在我看他们的时候,我注意到我的妻子也已经起了。我转过身去,她的脸和我的脸挨的很近,令人不安地近,她眼神很凶,表情似乎在说,“我们不动了!”我看着她,又看了看站在门前的人,我自己想:‘我们到底是怎么摊上这种事情的?’
上帝出人意料给了我们帮助。
刚才稍早时把我们踢出来的那对夫妇一直都没睡。他们的衣服还是穿的好好的,他们出来,问这对新来的人要做什么。在这列移动的火车上,我不知道我们到了哪个国家,但这两对夫妇都知道一些英语,这也成为他们对话的语言。那个刚才逼们搬出来的女士开始向他们提高了嗓门,这个她很在行!“这是一家好心的人,”指的是我们。“怎么,你们没有看到他们有六个孩子吗?”这位太太一直在说,而她的丈夫和我都只是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她说:“肯定你们还能找个地方坐。”接着又说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她真是好人!而这对新来的夫妇也走了!然后她转向我,说了我刚才我对她说的一样的话:“如果你们需要什么东西的话,我们就在旁边。只要轻轻地敲敲墙,我就过来,可以帮助你们。”我说:“好的”。第二天,我们交了一些新的朋友,他们与我们分享了他们的午餐。上帝的话语是不是大有能力的呢?如果我没有顺服那句经文,我还会生那位女士的气,但我却有了喜乐。
早上约10:00的时候,我们的列车进了奥地利的维也纳。我把南茜和孩子们留在火车上,去找些东西做三明治午餐。我知道我们的列车离开之前没有很多时间,我做了计划希望能够准时回来,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走了!我想也许是我弄混了,我们的火车是不是在另外的一条轨道上。我看了看,但还是没有。我非常焦急!“我的家人他们会在哪里呢?一直去布达佩斯了吗,还是他们会在下一站下车等我呢?”我可以想象火车出了站,而我又不在,妻子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感谢上帝的是,当我把车票给列车长看的时候,他用手示意让我跟着他。我们的列车被移到了另一个轨道,挂在了另外一个火车头上。再次看到我们的列车真实无比欣喜。进到车厢以后,南茜和我都一致认为在剩下的行程中最好还是不要离开火车了,直到我们到达布达佩斯,其实也就是当天的晚上,如果我们需要吃的,也可以在列车上买点薯片或苏打水。
从那天开始,我第一次开始享受我们的旅程了。我们有足够的食物,直到晚上之前都不需要下车。我们经过的城市看起来都很干净、整洁。房子都很漂亮,有排列整齐的花草,我记得看到健康的夫妇骑在自己的马上。
我无意冒犯住在东欧的人,但是回到1991年的时候,将其与西欧进行对比就像黑夜对比白昼一样。穿越东欧真是一个让人大开眼界的经历。我们穿过匈牙利的时候,很容易就看到各种差异。所有建筑物都很破旧,标识牌和城镇看上去就像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以来就没有刷过一样。标识牌非常不干净,几乎无法看清上面的东西,难看的房子都被刷成了褐橙色。但是还是要提醒你,今天的情形已经不一样了,但在那时整个国家看起来都是死气沉沉的。
当晚我们进到布达佩斯之后,火车站已经黑了,光线十分昏暗。我要将我们的行李拿下来,试图找几个房间让我们住三个晚上。我们需要等到星期一,不然的话我们行程至少还可以缩短2天的时间。这是距离我们登上葡萄牙的第一辆列车已经过了三天半,还不算上从华盛顿州塔科马国际机场的航班飞出来,然后又到纽约的肯尼迪机场。我们都累了,希望行程早点结束,也正是这时我开始向主祈求“让我们快点到罗马尼亚吧!”
后来,我们全家人和行李上了两辆计程车,我们乘车四处在布达佩斯找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计程车司机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对我来说却不是,而是很旧。我说要一个房间,前台的人说:“250美元一个晚上!”
“是不是弄错了,我们不需要非常好的套间,一个房间就可以了。”
“就是一个房间!”他回答道。
“一个房间?”
“是的,一个房间,一张床,一个晚上。”他回答道。我转身就往外走!
我出来之后,我惊讶地看到其实街道的两边在我眼所能见的范围之内到处都被车停满了,没有什么空地,我们的两辆计程车还是并排停车的。计程车司机解释说,大多数的车都是从罗马尼亚来的,因为人们都在离开罗马尼亚,向往西去,也正是这样所有便宜的房间都被住满了。然后,他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很古老、很破旧的公寓大楼。没有什么人行道,只是土路。他说那里有他的一个朋友,有时会向外出租自己的房间。通向公寓的走廊光线很暗,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的想象力很丰富,我在想会不会有人突然给我的头上来一下。他的朋友不在家,我很高兴可以离开这里。
当我们返回到出租车上的时候,南茜说:“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我的家人都被塞在了这两辆计程车里,有的包在车顶上,有的包在后备箱里,还有的包在座位上。我又开始祷告:“主啊,赶快把我们带到罗马尼亚吧!”我告诉我的妻子:“是的,我们得做点什么。”我问计程车司机知不知道更好的地方,他说:“你们想要试试酒店的服务吗?”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看着两辆车上的计程器还在走,我就说:“好啊,当然,我们去看看吧。”我们在市中心一处照明条件不错的路边停了下来。外面一些人手里拿着些出租房间的相册。我对计程车司机说:“这些看起来不像酒店的客房啊!”“他们也不是。”他说。他解释说有些想出租自己屋子房间的人会将照片给中介,而中介则会帮他们出租这些房间。最后,我们用100美元租了一个家伙家里的一个房间。接下来的三天我们都住在那里,而房东就睡在厨房里面。这真的很不一样,不过看起来也还可行,我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星期一的早上,我们在罗马尼亚大使馆拿到了签证。我们曾给一个在罗马尼亚为我们安排住宿的人写过信,让他在罗马尼亚的边境上一个叫奥拉迪亚的小镇租一个套间。我在布达佩斯的一个电话亭打了四次电话之后,我终于和他联系上了他,也告诉他我们正在去的路上。在火车站买到车票之后,我想:“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换乘火车了吧。”
匈牙利让我想起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它漆黑、昏暗的火车站里的麦当劳。麦当劳颜色依旧很鲜艳,只是在那里显得极不协调。我们一家在车上很“安全”,所以我想我还是买些熟悉的巨无霸汉堡和可乐。当时在罗马尼亚还没有麦当劳,接下来的六年也没有,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在一个“远离文明的地方”。
我想,“我们成功了。”而且“我也不需要再这样折腾了。”我圣经学院毕业之后等了十二年才到了一个宣教工场。我们前面只有小小的一道坎儿了。
我们出了布达佩斯两个小时,以为这是我们乘坐列车的最后一程了。然而我们的列车在一个不知位于何处的地方停了下来。车站很小,眼目所及之处没有什么小镇,周围甚至也没有多少房子。车站的喇叭里开始刺耳地用匈牙利语在说着些什么。一般情况下,我也不会太怎么在意。我手上有票,我们作的车也是正确的,我们前方目的地就是罗马尼亚,但好像每个人都下车了。我告诉南茜在看过前后的车厢之后发现车厢都空了,只剩下我们了。车程本应该有五个小时左右,所以我知道我们还没有到罗马尼亚。我说了句似乎很明显的话,“我想我们是车上唯一剩下的人了。”我的妻子把窗帘拉开,往外看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但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这是一个农村地区。”这时一个穿着列车制服的人,看起来像是主要的负责人,敲了敲我们隔间窄窄的走廊对面的窗户。我走到窗户那边,放下窗子。他知道几个英文单词:“下来,你们!”我给他看了看我们的车票,告诉他我们要去罗马尼亚,我“只知道”这是正确的列车。我敢肯定他看懂了车票,但我不肯定他是否理解我的话,他只是回答到:“你们下来!” 我试图要再解释一下,但他只是更大声地说,“下来,你们!”我不想下去,我和家人还有这么多行李在这个荒郊野外,我该怎么办呢?他自己笑了笑,去叫来了一些搬行李的人,来到了我们的列车上。他们打开窗户,真的就是开始把我们的行李往外扔到相邻的火车轨道上!所以,我们也就下了火车。
想想这个画面:我们站在一个破旧火车站的火车轨道上,一堆行李,六个孩子,车站的喇叭还在扎扎作响。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正在去往一个集中营的路上。我快7岁的女儿伯特利安抱着从美国带过来的一个巨大的毛绒白兔,一脸忧愁地朝我走过来,拉着我的裤脚说:“爸爸,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回答道。这可不是一个应该什么都知道的爸爸该在的场合。但我也没有等待很长时间。
把我们的行李扔出来的那名男子弄来了些车,把我们的行李都装了上去,又把我们的孩子放在上面,示意我们跟着他。他带我们绕到火车站的后门,那边有六辆蓝色的汽车。车上的人都很生气,因为他们一直在等我们,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呢,我们又不知道喇叭里面在说什么。他们把我们的行李装上了最后的那辆公共汽车,南茜和我们哭了起来的儿子迦勒一起站在前面;我站在车尾的门边,我们的行李真的就是贴在了我的脸上。我们的孩子散坐在座位上,或者走廊的行李上。
在这段行程中,也特别是这段行程的时候,我发现孩子们会时不时地看看我们,那表情似乎在说:“这样没事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吗?”当然,作为一个家长你绝不应该将自己的担心放在脸上,而是应该将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我自己当时在车上一个很糟糕的位置,因为如果门从后面我站的地方打开的话,我们的行李就都掉下去了,我肯定也将被挤到街上去。这几辆公共汽车都开了10英里的距离,到了另外的一个火车站,每个人都下了车。当车门从后面打开的时候,我和我们其中的一些行李都一起掉了下去。我还是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公共汽车。也许,一些火车轨道的维修正在进行,但我真的不知道原因。
我们接下来所乘坐的火车更小、更旧,我也早就知道我们可能会很挤。我告诉我的妻子上最后的车厢,给孩子们找个地方,同时我和本杰明去把行李搬到车那边去。南茜找到一个隔间让她和我们的其他五个孩子能够与其他两个家庭坐在里面,可以说当时确实非常拥挤,没有空间堆放我们的行李。本杰明和我呆在列车的远端,而我们的行李只能放在走廊的地上。列车的走廊本身就十分狭窄,而这里还挤满了人,因为已经没有地方可以给人坐着了,也就是说现在有人直接就站在我们的行李上!我咬着牙再次向主祈求:“快点带我们到罗马尼亚去吧!”
余下的行程我们都站着,看着人们怎么践踏我们的行李。当我们终于到了边境时,列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你甚至可以听到每节车厢撞击前面车厢的声音,砰、砰、砰、砰,有差不多十次。我问那些站在我们行李旁边的人:“这是边界了吗? 我们到罗马尼亚了吗?”和我们旁边一名男子朝我们点了点头,指着列车的前部,说,“罗马尼亚、罗马尼亚。” 我超窗外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我从没有来过东欧,更不用说罗马尼亚,但是就在一英里不到的地方就是我一直梦想着的国度。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里看起来和匈牙利也差不多。’
我还注意到在车站有很多的军人,看上去好像他们就在这里工作。1991年5月6日我们过了罗马尼亚的边境,这时离他们的革命过了1年零4个月。在他们的革命期间有很多人丧生,他们在朝西方经济转变方面也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我对这个国家在过去的20年里发生的转变感到十分惊讶,现在商场很多,要买什么都买得到,罗马尼亚还同时加入了北约组织和欧洲共同体。但在1991年5月,相比东欧,美国就像迪士尼乐园一样。
我们在火车上等了一会儿,有三个年轻的士兵带着机枪上了车。而枪也并不是挂在他们的肩膀上,而就握在他们的手里。其中一个大声吓到:“护照啊!护照啊!”虽然口音很重,我还是猜到了他的意思。也把我们的护照交给了他。他盯着我,说:“八份护照吗?” 然后,他把自己的机枪放下,竖起了八个手指。我点了点头,是的。他还是明白了我的其他家人在前面的一个隔间里面。然后,他转过身,拿着我们的护照就走下了车。有人告诉过我,一定不要让人把你们的护照拿着就走了,因为这是你唯一的身份证明。所以,我跟着他下了火车,想要回我的护照。又来了两个士兵,把我往后推。嗯,跟手里拿着机关枪的人可不能争吵。我脸上的表情肯定是很吃惊,其中的一个士兵说:“没事、没事,不用担心!” 回来后我在火车上,心想:“他们拿着我们的护照,如果这列火车离开,我就惨了。”
大约十分钟后,一名身穿制服的海关人员走了上来,用罗马尼亚语对我说了些什么。我耸了耸肩膀,对他说:“我不明白。”令我感到很惊讶的是他居然开始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对我说话。
“这些,你的行李?”他指着我们摆在走廊和地上的袋子。
“对,是的,是我们的。”我说,并继续说:“我很抱歉,但是也没有地方放。”
“你的证件呢?”
“什么的证件?”我答到。
“你的行李。给我看看你行李的证件!”
我告诉他我们之前去了好几个国家,也没有人问我们要过证件。显然,每件行李应该有个清单表明分别有什么在里面。毕竟,他是一名海关人员,他的工作就是检查有什么被带到这个国家。“你没有证件的话,就开包吧。”他说。 他让其他人都走开,不要在我们的行李周围,也开始将包打开;我们的一些包只是些纸板箱,因为用胶带裹着,所以他用刀把胶带都割了。
而这时发生了一件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其中的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罗马尼亚语的新约圣经,还有我的英文圣经和一本在匈牙利时一个人给我的俄文圣经,他告诉我可以给那些来罗马尼亚在露天市场卖东西的俄罗斯人。这名海关人员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你有这些圣经?”我知道,在1990年之前大量将圣经带入这个国家是非法的,但是因为罗马尼亚的革命,有人告诉我不用再为这样的事情担心了。我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但他肯定不想放过这个。他就开始像机枪一样的发问:“你为什么会有圣经?你想贩卖圣经吗?你为什么来到我们国家?你要呆多长时间?你在这里要做什么?”他问了很多问题。
“我不会去贩卖。”我说。
“为什么你会有这些?”
“我只是想把他们送人。”
我不敢告诉他自己是一名浸信会的牧师,是来建立教会的。如果他不喜欢圣经的话,那么可以肯定地说他也不希望我是一个宣教士。这名男子似乎得到了授权,不仅可以使列车等待,而且可以批准什么东西和什么人可以进入罗马尼亚(或留在那里)。然后,令人惊讶的是,他问道,
“你是罗马尼亚人?”
“罗马尼亚人”“不,我是美国人”。
“你不罗马尼亚人?”他又说了一遍。
我摇了摇头说,“不,我是美国人。”
“你美国人?”
“是的,”我说。
“你美国公民?”他问道。
“是的,我是一个美国公民!”
“不!”他说,而且他开始翻整箱的圣经。
我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对他说:“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不美国公民?”
我说:“什么?开玩笑吗?”
然后他找到我的俄语圣经。他说:“这是俄语圣经。”似乎也挺为自己找到这本圣经感到自豪。“为什么你会有俄语圣经呢?”
“我只是把它给人。”我说。
他看着其中的书页,几秒钟后,他问:“你是俄罗斯人?”
我说“不是”,说着就想去拿我的护照,证明我是谁,但是护照刚才就被他们拿走了。我想:“他们这是像干什么呢?” 我把自己的手举到空中,就像发誓一样,我说:“我是个美国公民!”现在看来似乎很可笑,但当时可不是。
“你美国人?”
“是的,美国人!”我答到。
“你美国公民?”
“是的,你说对了,美国公民”!
“不”他说。
“不什么?”我马上说。
“不,你不是一个美国公民!”
我完全愣住了。我呆呆地望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好吧,我不是一个美国人,我不是俄罗斯人,我也不是罗马尼亚人,那我是什么人?”
他伸手去拿我那本同样放在箱子里面的圣经,然后说:“读”。我以为他想看看我会不会读英文,想考考我是不是一个美国人。我就开始读第一眼就看到的经文,但他打断了我,然后说:“不,读这个。”他指着以弗所书2:19,那里说基督徒是天国的。他在那里打断了我,说:“你基督徒,基督徒是天国的子民。”我呆呆地望着他,说:“是的”,很好奇接着看会怎样。似乎读到上帝话语的一句经文对我也是个极大的帮助,有些时候也正是我所需的,因为我还在想自己可能会去坐牢。然后,他往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我也是基督徒,也是天国的子民。”然后,他向我伸出手来和我握手,说:“我很高兴你到我们的国家来!”
“噢,是吗!”我说。这时我的感觉变得很复杂。他是一名基督徒,我没有危险了,但他真的吓我一跳,我能做的也只是露齿笑笑。他告诉我,还在革命前他就让圣经进入罗马尼亚了。他说,有个人曾写过一本关于他的书,说:“上帝蒙上了海关人员的眼睛。”他告诉我在1990年以前,如果开包看见圣经,他只是将包再关上,什么都不说。他还说:“上帝并没有蒙上我的眼睛,祂只是将我放在这个位置,让圣经可以进来。”
我很高兴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们的包也被检查了,似乎进入罗马尼亚就“一路畅通”了。几分钟过去了,拿我们护照的士兵也回来了;我的理解是,他们只是在边界的地方登记一下。火车又开始启动,我们进入了罗马尼亚。这些过后我轻松了不少,也知道我们在第一个城市就下车了。当火车在我们这七天的最后一站停下来的时候,我意识到主真的应允了我的祷告:“快点把我们带到罗马尼亚去。”按照计划,一个名叫拉杜的人来接我们。我是借着通信和一个在布达佩斯拨打的电话认识他的。他给我们很大的帮助,他已经叫了两辆计程车来载我们的行李和我们到我们的住处,那里冰箱已经装满了食物,这在当时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也第一次尝到了罗马尼亚面包的味道,比美国面包好多了。拉杜呆的时间不长,他说:“你们肯定累了。”说着把套房的钥匙给了我们,然后就离开了。
离天黑还有约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所以我出去走了走。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时很容易可以就看到小巷里的羊群或几只牛和一些人走来走去,因为那时有车的人少,车还是马车。对我来说,这是一些新的风景、新的声音,有一点点可怕。我说害怕是因为我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作为外国人我们会得到有什么样的待遇。感恩的是,罗马尼亚人都是非常好客的,对此也不需有什么担心。
我们都累了,所以我们吃过东西之后,我们也就早早上床了。我们的两个男孩睡在客厅,三个女孩子在一间卧室,最小的孩子在一张临时婴儿床上,我和妻子在另外的一间卧室。每个人都去谁了,除了我,我无法入眠。我躺在床上,看着这个漆黑的房间。我呆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里,从厨房射出来的光线真好照在那里,我想:“我要再一次地祷告感谢上帝把我们带到这里。”我在客厅的地板上跪了下来,我所祷告的内容正是先前所祷告的。实际上,我之前也没有想过要为这个祷告,但我祷告说:“主啊!请你让我们的所有孩子都成为宣教士。”我想:“为什么会这样祷告呢?”尤其在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之后,难道我还想让自己的孩子在长大之后也去经历这些吗?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我心里充满了喜乐和感恩,我想我也希望他们可以经历。这样的喜乐只有从主而来,不是来自我们的生活(或是一段列车之旅);不是在某个地方(和朋友、家人在本土本乡),而是来自于心里遵行上帝的旨意。我还是想作一名宣教士,我也感谢主这样地许我。这比坐在高脚椅上等死有意思多了。
G.M.Mathe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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